【广陵琴社原社长孙金绶先生于2017年5月10日仙逝,享年85岁。】
孙金绶,1932年出生于扬州书香世家,其父孙绍陶为古琴名家,刘少椿即师从孙绍陶学艺。孙绍陶为广陵琴社首任社长,1984年,广陵琴社复社,孙金绶任社长。父子二人先后任广陵琴社社长,一时传为佳话。此外,1983年扬州撤销行署建市后,孙金绶出任扬州市教育局局长,推动恢复了扬州师范学校,为改革开放后扬州教育事业的发展作出了贡献。
古城深处,总散落着一些书香世家。正是这些诗书传家的旧人家,传承着扬州的深厚文化底蕴。
83岁的孙金绶老人,是其中一个代表人物——他的父亲孙绍陶,是近代扬州的知名文人、古琴名家,广陵琴派大师刘少椿就是他的弟子,而孙金绶本人,则在广陵琴社复社后出任首任社长,此外,孙金绶还出任过扬州撤地建市后的首任教育局长,为改革开放后扬州教育事业的发展,作出了不小的贡献。
1.出身扬州书香世家,父亲孙绍陶是古琴名家
1932年,孙金绶出生在古城扬州。从记事开始,家里就时常萦绕着空灵淡雅的古琴乐声。他经常可以看到,年过半百的父亲,背着一把古琴,匆忙奔波在外的身影。
那时候,孙金绶并不知道,父亲孙绍陶,乃是一位鼎鼎有名的古琴名家。作为广陵琴派第九代传人,孙绍陶所演奏的古琴,清幽恬雅,舒畅洒脱,盛名一时。在孙金绶的印象中,父亲是一位极清雅的人,平时爱好饮酒、赏花,和名画家孙笠仙是交情很好的朋友。两人时常聚在一起,喝酒赏花,弹琴作画,好不惬意。
然而,文人的风雅,却并未为家庭带来丰厚的收入。孙绍陶在东关街张家做家塾,也就是家庭教师。要知道,张家是当时的名门望族,家中张甘庭是著名的书画家,没有丰厚的文学艺术功底,根本不可能胜任张家家塾一职。何况,孙绍陶一教就是三十年的时间。在张家,孙绍陶不仅传授古文,还兼教古琴。多年后,当张家后辈张子谦的古琴名声,在天津、上海等地声名鹊起时,张子谦还时常回到扬州,看望孙绍陶,见着老师的第一句话,往往就是:“有没有走样?”孙金绶记得,父亲十分看好张子谦,认为他聪慧过人,后来还关照自己,日后若是想要学琴,就去找张子谦。
孙绍陶是在54岁的时候,才有了孙金绶,可谓是老来得子。平时的宠爱,自是不必言说。然而,孙绍陶对于孙金绶的家教,从来都是很苛刻。五六岁开始,孙绍陶就让孙金绶读四书五经。在一声声尚显稚嫩的童音诵读声中,孙金绶的文学修养悄然启蒙。古琴也是教的,孙绍陶经常让孙金绶坐在自己身边,看自己调弦奏曲,随着手指的挑、抹、按、托,一首首古琴曲子,就如同流水一般,充盈起小小的房间。但是,古琴和其他艺术有所区别,需有一定的人生阅历,知识积累,才能识得其中妙趣。孙金绶年岁尚小,那时自然不能感悟。
想起父亲,除了教学严谨,琴艺高超,那种文人的风骨,也是深深印刻在孙金绶的脑海中的。日军侵华,进驻扬州之后,派有军队看守城门,但凡经过城墙时,都要给日本军人鞠躬。为了不向日军低头,孙绍陶干脆足不出户。
65岁的时候,孙绍陶中风,手脚不便,再也不能出门,只能当家塾先生了。一家人生活的重担,仍然压在他的肩头。他只能找来一些小孩,在家中办小小的私塾,维系家庭的日常开支。可就是这样,没过几年,一代古琴名家孙绍陶,还是因病去世了。
父亲这一离世,家里的经济状况,更是如同雪上加霜。本来父亲教书的收入就不高,没有给母子两人留下什么积蓄。家里原本还有几把藏琴,但是其中两把遭到日军损毁,还有一把名琴“万壑松风”,在病困之时无奈转卖。迫不得已的时候,孙金绶和母亲在家中庭院里,翻出埋在土里的砖块,敲碎零卖,换取微薄的酬劳。
2.求学过程一波三折,高中时得肺病休养一年
孙金绶的求学过程,也是一波三折。从城中小学毕业后,就进入了江都县中,但是只读了半年时间,就转到了春晖中学读书。在这所学校中,为学生们授课的,都是在当时很有名气的名师,比如张校长,就是身兼英语、数学两门学科,学识渊博,谈吐风趣。这些老师,在抗战胜利之后,都纷纷进入大学教书,可见当时的春晖中学,师资力量之强。
可在那个战乱的年代,想要静心读书,是不大可能的。因为战乱骚扰,春晖中学终究没能继续开办下去。好在,孙金绶又考入了扬州中学,并在那里完成了高中学业。
“那时候上大学,好像是挺简单的事情,可不像现在这么竞争激烈。”孙金绶回忆道,“扬州地区的生源质量都很好,特别是像扬州中学这样的名校出来的学生,考取大学挺容易的。”
然而,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,打断了孙金绶进入高校继续深造的梦想。因为家境贫寒,母亲将家中闲置的住房,出租给别人。不曾想到,这位租户有着很严重的肺病,竟将孙金绶也传染了。严重的时候,孙金绶大口大口吐血,能吐半个痰盂。幸好,孙金绶遇到了一位名医,嘱咐他一定要慎服药物,否则容易复发。只能卧床休息,才能养得好病。正是年轻气旺的时候,让孙金绶整天躺着,又怎么能躺得住?医生又出“方子”,干脆将他的鞋子都拿走,看他如何下得了床,走得了路。就这样,硬是在床上躺了一年多,孙金绶才养好了肺病。
3.结缘扬州教育事业,担任扬中教职兢兢业业
大病初愈,孙金绶也不能做什么体力活。好在,经当年的同窗好友介绍,孙金绶进入扬州中学谋职,开始是生活指导员,帮着一群学生打理生活。那时候的孙金绶,也不过是个大孩子。所谓生活指导不过是大孩子,领着一帮小孩子。
正值解放初期,全国各地的学校里,教师都是极为短缺的。孙金绶高中毕业的学历,也算不低。没过多久,学校就让他试着,去教初二年级的物理。孙金绶没有上过师范,对于教书,并无把握。为了能够胜任这份工作,他起早摸黑,温习曾经学过的课本,还把教材吃得通透。这样还不够,当时发行一种《物理通报》,上面会登载一些具体的教材教案,这些都让孙金绶如获至宝,几乎每期都收集起来,觉得适用的,立刻用在日常的教学当中。去年,扬州中学举行110周年校庆的时候,南京农业大学副校长黄为一还专门走到孙金绶面前来,对他说:“我可是您当年教过的学生。”对于孙金绶的教学,黄为一至今还是赞不绝口,称赞孙金绶的教学方式“思路清晰,条理清楚。”
就这样,孙金绶的物理课,越上越好。慢慢的,他开始教初三、高一、高二的物理课,很受学生们的欢迎。当然,扬州中学的讲台,绝不是好站的。谁都没有看到,孙金绶在备课时,那种异于常人的辛劳和努力,他纯属自学成才。除了物理课,孙金绶还教技术课,也就是木工、电工的基础入门,没有现成的教材,孙金绶就自己编写教材,摸索出一套完整的教学体系。
“那时候的我,也没有想到,会和教育打一辈子的交道。”孙金绶回忆道。
4.从事教育管理工作,狠抓基础教育质量
在扬州中学里,孙金绶教了8年的物理。1962年,扬州中学有一位副校长调入扬州行署教育局,把孙金绶也带了过去。在当时的教育局教研室内,很多都是刚刚毕业的大专生,缺少具体的教学经验,而在这方面,孙金绶显然有着很丰富的阅历。很快,他就担任了教工团支部书记的职务。
那时候的扬州行署,辖区范围很大,包括现在的六合、江浦、泰州、金湖等地。要开一个会,传达一个精神,没有现代的通讯手段,就要一家家跑。仗着年轻,孙金绶并未觉得辛苦,反而在四处奔走的过程中,他看到了不少学校的窘迫状况:不少乡村学校的校舍都是危房,甚至都是泥土房子,在墙上开个洞,就成了窗户。到了冬天,就用破旧的塑料布遮上,抵御寒风。还有的学校,就连课桌、板凳都是黄泥砌成的,孩子往上一坐,也是个个成了小泥人。也就是从那时开始,想要为这些学生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的心愿,如同一粒种子,埋在了孙金绶的心头。
孙金绶回忆说,当时在全国的教育界,都通行着“八字方针”,那就是“调整巩固,充实提高”。当时的中国,百废待兴,文化教育中,首当其冲就是扫除文盲,国民的基础教育,成为了最为重要的课题。在一些地区,看上去入学率还挺高,但是巩固率太低,更别提毕业率了。一年级的时候,教室里往往坐满了学生,但是到了二年级,就差不多走掉一半了,特别是女孩子。为了让学生入学,并且一直读下去,免不得要到处跑,跑学校,跑家庭,劝说孩子们进校读书。经过孙金绶等人的奔波,扬州教育质量突飞猛进,在全省范围内,升学率名列第一。
孙金绶在小时候打下的国学底子,在这时候发挥了出来。平时写个材料发个言什么的,局领导经常让他写。就连省文化厅的厅长们,也对孙金绶有所耳闻,来到扬州调研时,时常让他陪同,让他表达对于教育事业的看法。
就这样,孙金绶从教研员开始,到普教科副科长、科长,做到了副局长。当时正处于“文革”结束,尽管很多学校都开始复课,但是缺少现成的教材。孙金绶就组织了一帮人,重新编写教材。编写好后,再到上海商务印书馆印出来。
5.任新建扬州市教育局局长,推动恢复创办扬州师范学校
1984年,扬州撤地建市,孙金绶在53岁那年,出任了新建扬州市的首任教育局局长。
1985年扬州师范学校复校。
“说起来是教育局局长,还不如说是‘钱’局长,到处要用钱,到处要找钱。”孙金绶笑道,“每年从财政划拨到扬州的经费就那么多,往下面所有学校一分摊,就没有多少了,根本不够用。”
没过多久,国家启动了教育体制改革,教育经费下放到各级地方,由地方政府筹集投入。以前是“僧多粥少”,现在是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”,在那段时间里,身为教育局局长,孙金绶的脑海里,却只有一个字,那就是“钱”,钱从哪里来,用到哪里去,每一个方案的确定,都牵扯着各所学校的神经。但是,“无论如何,都不能穷教肓。
孙金绶先生千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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